瀑布。
在憑空想像與各種世界奇觀紀錄片巧妙地拍攝下,魯胖向來以為瀑布就是稀哩嘩啦的水幕直直飛跌而下,氣勢萬鈞的撞擊深不見底的潭面。
所以在他看見那段如老年人尿尿般抖著,隨時可能斷掉的細流時,心裡著實失望了。
「不是每條水都必定要澎湃。萬仞峰跟千丈淵被人憧憬,有時並不是本質誘人,只是稀少造就了價值而已。我們人豈非也像這流水,福禍得失全依在地勢上,再高再深的去處,也從來都沒改變過這道理。」
「大師是指,艦收的得失也依在運勢上,所以只求自己盡善,不為那些自己無力企及的事情煩憂?」
「是的,水沒有煩憂,人卻有點負擔太重了。」
「您不是水,怎知道水沒有煩憂呢。」
「幹恁娘,水是有腦袋逆。」
禪師很少走出寺門,但今天特別。
今天艦隊收藏維修。
三月十四日是個飽含意義的節日,撇開與肥宅無關的情人節,這天有三倍的伏,跟艦收首度的實質海外艦改版。
這天也是魯胖要離開的日子。
「短短的兩周,我從大師身上學到很多。」
「慚愧的是,我始終沒能幫施主建出想要的船。」
「老實說,我昨晚偷看了您的圖鑑,裏頭不只沒有大和,連抽筋丸也沒有。」
禪師微笑。
釋弘壓根不是個禪師,也不是個忘世高人,但起碼這笑容是真的。
他的鬍子也是真的。
一艘船,一段緣分,一個遊戲,兩條不同的路途。
蜿蜒山路上,崎嶇世情中,謝幕的演員從石階走下。
「船的多與少不能象徵人的喜怒哀樂,當著眼點放在完成圖鑑時,新船就只是距離終點更近的一格長度,但如果是真正的有所喜愛,那當你得到時,就已經是終點。」
「大師您已經到終點了?」
「我早已超過終點了。」
有高低落差還背對著說話真是非常的酷,建議各位在不摔倒的前提下試試看。
送走魯胖,踏回寺門,陳豪與陳柏正收拾著行李要走,一個要回老家結婚,一個要回老家攻讀研究所,一夕之間,這齣戲彷彿腰斬似的所有人都急著要下台領演出費了。
「你聽說過真空成形嗎,大師?」
陳柏臨走前,問了這個問題。
「沒讀過設計,只聽過但不清楚。」
「我讀過設計,但是根本不知道怎麼寫,顆顆。」
「即使這樣你依舊考上了。」
「對壓,所以我在想,人知道的事情多少,是不是有時候也不影響結果。」
「好像是的。」
「大師你有時候好像總是想太多了,艦收不過是個遊戲。」
這討論沒有繼續下去。
等維修的時間總是過得很慢,尤其是自己一個人等維修的時候。
寺裡只剩下一個人。
「我想不只艦收,人生也只是個遊戲。」
他若有所思地告訴自己。
點開許久沒有出擊的艦收,滑鼠上的手遲疑了。
釋弘平均每天遠征二十八次,卻只有二十二的出擊數,很多場次還是活動間打上來的。
也許那些看似豁達的話,都是說給自己聽的。
他拿出手機,打開了PAD。
寺裏頭平時是沒有wifi的,但此刻信號燈卻亮著。
「我認識的朋友裡,只有你辦了3G。」
「這一說,好像其他人都很窮似的。好啦,中村先生是真的很窮我知道。」
他一抬頭就看到了吳泰。
「你是來借手抽水北歐的嗎。」
「是有點想,但比起那個,下個月有春季海域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
「一個人是不是知道的事情越多,就越不快樂?」
「呵呵,也許是的。」
釋弘忽然覺得自己一定是醉了,而且是很久沒醒過的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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