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雨悄悄澆著,來的是雨,卻還不是春。
灰濛濛的天空連著山,放眼望去盡是衰頹景色。
蕭山敗草孤墳,墳前的人靜立著,手裡幾株無力挺直的黃花像在風中搖晃的蟾蜍,隨時都要凋零。風雨總是無情,冷冷的一吹,花瓣便連著碎裂的心給颳落在地。
中村先生正打算蹲下撿起花,卻看見有一叢鮮豔的花束朝他走來。
墳前一個人,花束後也一個人。小小的一束花,卻彷彿將這世界的色彩給劃了開來。
釋弘。
他來的時候就像打手槍時忽然敲門的家人,你永遠預不見這個人甚麼時候會來到。
釋弘微笑著,說道:「你來了。」
中村道:「我來了。」
釋弘道:「你不應該來的,今天豪冷喔。」
中村點頭道:「但你知道我非來不可。」
釋弘感慨道:「還記得上次你來的時候,也是這樣的天色。」
中村搖搖頭,笑道:「但當時下的並不是雨,而是貓。」
釋弘道:「所以你才不撐傘。」
中村平淡說道:「雨沒有貓可怕。」
貓!艦收的玩家都知道,貓絕對不只是動物這麼單純的東西。
釋弘會意了甚麼,問道:「你這次打算沉多少艘船?」
天又更暗了點。
夜深。魯胖買了鹽酥雞回來,在屋裡坐著跟禪師一起看辛普森家族。
「大師,那人從早上開始就待在外頭快經過半天了,好像條狗啊。」
「他不是狗,就算是,他也是頭藏獒,因為他有最強最讚der大和。」
「好猛喔。」
「但他卻不猛。」
「他不想要大和,還是他anti竹達?」
「一個人在完成圖鑑的時候,有許多事情都會變得不再重要的。」
魯胖怔住了,自己確實只差一步就要完成圖鑑,再往前,也許他就已是個死人。
死肥宅!
「所以他才會離開艦隊這麼久,獨自在外面發楞。」
「是的,當人少了艦收的動力,就會有更多的時間去浪費在無意義的思考上。甚至去寫一些狗屁倒灶的網路專欄打發時間。」
「聽起來真恐怖。」
「沒錯,施主萬萬不可也成為一個無聊的人。」
禪師喝了一口可樂,許多往日的思緒也跟著二氧化碳氣泡一同冒了上來。
了解一件無聊的事,豈非不是自己也隨著枯燥了。
「那麼這個無聊的人,怎麼不待在家裡打手槍,要特地跑來這裡罰站?」
「掃墓。」
「但現在才只是三月。」
「他四月是不會出門的,因為有活動海域。一個全圖鑑的人,只能在有新船時短暫的擁有遊戲的目的,以及自我意識。」
其實艦收的日常很無聊,自由到一種鬆軟無力的程度,但活動一來又密度太高。
「他來掃誰的墓?」
「驅逐艦的墓,五十艘驅逐艦。」
魯胖沒有再問下去。當一個提督沉的船不是一艘或兩艘,那他就不是個低玩,而是個……肛門管玩家。
「施主,這回換我問你了。對你而言,肛門管是甚麼?」
「肛門管是一個不應該有的玩法。」
「所以肛門管,是個系統臭蟲或疏失,或是遊戲內不正常的運作方式嗎?」
「大師,那就像社會不允許殺人,但是殺人這件事情本身卻沒有違反生物的動作規則,同樣艦收這遊戲內沒有阻止肛門管玩法,但是製造肛門管卻是不允許的一件事。」
魯胖講得很慷慨激昂,他也不清楚自己身為肥宅怎麼會這麼有正義感的。
「生物的規則是物競天擇,如果肛門管有生命,出生在一個強敵環伺的世界裡,還能成功茁壯,那她就不再是肛門管,而是管中之王。我有個朋友讓雷在5-3奮戰到15等,最後終於正式錄取,這樣是一般的肛門管太弱,還是她身為肛門管太強呢。」
「打開始就不該當成肛門管用吧,把生物界的規則用在艦娘身上,那真是太侮蔑她們了。」
「那麼,我們換個角度說,假設今天有個人,為了活動省資源或是導航,加上不想大破撤退,所以用了肛門管。」
禪師沒再說下去,這本來就是一件大家都知道,卻又不能提起的事。
不敢提起。
「我想那是純粹的肛門管。」
「是的,這是物質層面的肛門管。如果施主面前的資源不夠,肛門管又偏偏是你唯一的出路,那我想這世界沒有給你太多選擇的從容。不是每個人都能笑笑地放下活動限定船。想想最強最讚der大和,一次的錯失,將會是超過半年的奮鬥與摧折。」
聽到大和兩字時,魯胖倒抽了一口很長的氣。
「……也許我也會為了大和,而使用肛門管。」
「施主不用感到愧疚,人看起來會是簡單動搖的生物,只是因為我們常把自己的立場預設得太自以為高明。拿外頭淋雨的中村先生為例,他也曾經以為自己並不會使用肛門管。」
「但是他用了?」
「為了大和,他一次用了二十五個肛門管。」
其中還包含三艘文月。
「至少他得到了。」
「他沒有,當時沒有。他輸了夏季海域,在一個還沒有人知道肛門管的時代,他輸給了他自己。」
不重視艦娘生命的人,又為什麼會獨自在墳前淋雨?魯胖看著自己的電腦螢幕,上頭有一頁正要解體的驅逐艦,他有些不忍,至少他就從來沒想像過要失去任何一隻艦娘,即使是一等也一樣。
「你說他沉了五十艘。」
「他還用肛門管打通了5-3,跟做了幾次轟沉檢證。也許他的檢證只是種對自己的諷刺,肛門管是你用過一次便無法揮別的記號,正是一步江湖無盡期。到最後,他對於艦娘的轟沉麻痺了,也許打一開始那艘文月的轟沉是一齣悲劇,但之後的船卻記不清楚了,從此之後,他的五十,是五十齣悲劇,還是一個數字?」
「數字。」
「為什麼是數字。」
「因為他已經記不得沉沒的是哪些船。」
「好像是的。所以他哀悼的不是艦娘的失去,對他而言,那就像解體跟近代化改修般的,只是從系統上消失後有沒有留下東西罷了。」
外頭的雨越加滂沱,一眼望去,只有模糊的遠山輪廓,消融在回憶無法觸及的夜裡。
「人消失了總會留下點東西,轟沉不就與犬死無異了嗎,再說改修跟解體也是會變回一般女孩的啊。」
「那如果轟沉,也不過是拋棄身上裝備跳海求生呢。我想有時候,玩家都把太多美好的事物寄託在艦娘身上,但這就是二次元,在這裡似乎沒有醜惡的人性與痛苦,但反而言之,最美好的想像與腦補,也只是來自於肥宅心裡最深重的私慾投影。」
魯胖嘆氣。
「所以對中村先生而言,肛門管既不是活物,也沒有神靈,究竟是甚麼讓他難受了?」
「我沒問過他,但我想肛門管是一種玩家態度的反映。是的,我們就是肛門管。使用肛門管是我們的決定,而不得不使用肛門管,也都是來自我們的軟弱。中村先生在那之後便奮發向上,終於由肛門管入道,成了一代艦收高手,卻也因為肛門管,心裡始終有個疙瘩。那代表的是一個錯誤的決定。因為他輸了,所以他錯了,這是他的肛門管。每個人只要顧好自己的肛門管就已經很充分了,別人的肛門管,其實我們管不著。」
「那大師您對肛門管的看法呢?」
「肛門管就只是肛門管,它不會是曉響雷電島風雪風,正如陳豪的屄與你要的屄不同,再多的肛門管,也不能影響我的判斷。氮素夕立豪口I。」
別人的夕立,當然也不是你的夕立。
「原來大師也早就預設要替肛門管辯護了。」
「是啊。所以施主不用盡信,只要記得守護好自己的船,別讓它們成為肛門管就可以了」
「但是別人的大和,也依然是最強最讚惹。」
說話的是中村先生。
「靠邀,你不是在假掰淋雨自以為文青喔!」
「吃屎,我在等你敷完面膜逛夜市好嗎,D能兒!」
「幹,誰叫你不敲門啦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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