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8月7日 星期日

M.O.E.的解析之致命恐怖故事 試閱(三)

我們依然在作印量調查喔

下一集應該會是校園偶像+合體機器人的故事,嗯,下一集。



二、同類


「本周的『致命恐怖故事』,將為您播出機械摩西系列第三集──太空不死木乃伊!掌握星辰祕法的古埃及祭司,將法老王的遺體保存在金字塔內,卻因為遠古半人馬星團宇宙人的侵略而讓木乃伊變成邪惡的……」

數十公尺高的商業廣告,在商務大樓牆上的廣告區域,如疲勞轟炸般地不停重複播放。平淡的一天過去,薛清華走在寬敞的商務大街上,長羅川市A區璀璨的夜生活並不是屬於他的美好,路旁的櫥窗玻璃映照著車道上疾駛而過的跑車輪廓,他這輩子大概只買得起一個輪胎。走過華麗的絨毯,穿過在大廈門口搭話閒聊的貴婦,像隻卑微的溝鼠,無意間鑽進這五光十色的世界,他低著頭將邀請函出示給對他亮出警棍的保全人員,確認再也不需要用到這張紙後,便用來擦去腳底的口香糖。

「哇,是胖胖先生!」

在電梯門即將關上的前一刻,繫著兩條金色馬尾的少女興奮地撞進擁擠的人群。刺耳的超重警鈴響起,薛清華正打算擠出電梯,其他的乘客卻都像見鬼一樣,慌張地自動讓出了位子。

電梯內只剩下薛清華與來歷不明的少女。

「妳是誰?」

「芙蘭蘭是芙蘭蘭,凰炎集團的公關。這裡是我們旗下的建築,來走走很奇怪嗎?」

「妳好,芙蘭蘭小姐。」

「芙蘭蘭的名字是芙蘭蘭,不是芙蘭蘭蘭,這樣念起來很奇怪的!」

原來她說話有疊字裝可愛的習慣,薛清華這才發覺。芙蘭胸前的金色胸章閃爍著浮誇的光芒,正如飯店的裝潢一般。被挑選為婚禮會場的頂點大飯店,由於是凰炎集團旗下承包的建築,外部的照明從玻璃到梁柱盡數選用暖色系,彷彿彰顯著不惜虧欠員工薪資也要裝飾好門面的企業精神,強烈的黃色燈光從樓頂透出,在夜空中如燈塔般亮眼。

「像我這樣的普通民眾,不至於讓大財團有印象吧。」

「原來胖胖先生覺得自己很普通嗎?但不只管理局,市政府也多少對你有興趣呢,聽說胖胖先生在找工作,有興趣成為凰炎的合作夥伴,一起打拼挑戰月薪百萬嗎?這絕對不是互相拉攏的直銷喔,只是剛好有點像而已。」

「為什麼突然──」

「沒甚麼沒甚麼,芙蘭蘭只是友善提供適合的工作喔。」

薛清華這才發現手裡不知何時多出張名片,上頭印著鮮豔的「劍齒虎保護協會」。

「我以為劍齒虎絕種了。」

「是啊,牠們絕種了,但是政府的審核部門不知道。」

「會說適合我的工作,妳們八成是在找私兵或保鑣吧。」

「登登,答對了!凰炎的總帥,正在籌備一支由M.O.E.組成的巡邏隊喔。」

「恕我不能答應。」

「有很多錢錢,而且絕對能比笨笨的管理局做得更好。」

「這不是錢能決定的事情,而且我對加入政治組織毫無興趣。」

「是這樣嗎?」芙蘭嘴角下垂。「芙蘭相信胖胖先生會回心轉意的。」

無聲無息的高速電梯停在七十七樓的位置,薛清華禮貌地與芙蘭告別,獨自走出電梯,走道盡頭的玻璃帷幕外頭,是一覽無遺的城市夜景,他沒有駐足觀賞,直接轉彎走近了接待處。大多數的賓客已經入座,現場除了穿梭在人群中提供名貴酒品的服務生,甚至還特地聘請來市外的知名樂團,正在演奏著從來沒聽過的異國曲調。

儘管在一片鮮豔的禮服與濃妝打扮中,坐在乏人問津角落的帕羅蒂亞,那酒紅色的長髮依舊明顯,當看見薛清華朝她走來,原本緊繃的表情也隨之放鬆許多。

「你身上有粉味喔。」

「有個自稱是凰炎公關的M.O.E.找上我。」

「欸,果然他們也是這樣的企業嗎?」

「凰炎原本就是從軍事工業轉型的,會想運用M.O.E.也不意外。」

「很常見的套路吧,軍事產業、醫療科技、電子工程或是外送茶,反正人類也只會想出這幾種用途。」

「所以朱鷺才總是遮遮掩掩,要是被知道機械能在文學與藝術上取得成就,各行各業的大老都會氣得跳腳吧。」

「哪有,荒木老師明明也不是人,還是成為了頂尖漫畫家啊。」

「那只是保養得好……」

薛清華這才發現到桌上的名牌,用簽字筆大剌剌地塗改成「我老媽變成了兔子」。宴會廳內的燈光打在桌面上亮白無瑕的餐盤,反射刺進他的雙眼;爭奇鬥艷的香水味混進令人昏昏欲睡的空調,揉合成一股令人作噁的化學煙幕。

下一次非得要更果斷的拒絕,他提醒自己。

「哈哈哈,入口的小姐太熱情,想婉拒搭訕都很困難。」

晚薛清華幾分鐘入場的粗獷男子摘下墨鏡,舒適地坐在圓桌對面,露出深邃中略帶憂鬱氣息的瞳孔,由於剛從勤務離開,身上的管理官制服也還來不及換下。晶瑩剔透的汗珠,沿著臉頰滑下,正好點綴他的性感,像那草上的甘露,讓他健美的肌肉線條一覽無遺,濃厚的眉毛、稀疏的鬍渣與直挺的鼻樑,完美地支撐起英俊成熟的五官。當他的雙肘托在潔白的高級石材桌面上,從異性與同性的眼裡看上去,英雄所見略同地像盤令人垂涎三尺的鮮肉。在薛清華奇特的朋友群之中,阿爾泰無異是他所認識最接近「正常人」印象的一個,但儘管這麼說,這個「正常人」未免也太過於性感。

「阿爾泰,為什麼連你也要拐我。」

「看吧,編劇才不會這麼簡單放過你。是說你們甚麼時候才要出櫃啊,我覺得讀者比較想看你們在一起,水管好粗好討厭喔。」

帕羅蒂亞比了個相當下流猥褻的火車過山洞手勢。

「我本來就是管理官,會被邀請不是很正常嗎?好啦老薛,你就認命陪我吃一頓飯吧,婚宴只有自己吃是很寂寞的一件事。」

「非得我來嗎?梅丹佐上哪了?」

「她忙著支援醫學與衛生災害研究局,最近的行程總是滿的,一早回來吃完早點就又往東北區去了。放我自己一個人來多掃興,有朋友吃飯喝酒聊天,這才叫享受生活不是嗎?」

「隨你開心,不過醫學與衛生災害研究局是在市西吧?」

「喔?這倒是讓我有些好奇,但是我不會過問她的專業跟生活圈。」

「既然梅丹佐在忙,身為美少女的我又被晾著,兩位乾脆結婚好囉。」

「美少女?」薛清華忍不住升高語調。「我也是被騙來的,這傢伙騙我只是去吃路邊攤。」

「飯店也在路邊,我沒說錯,只是黃金三角確實比路邊攤大一些。」

阿爾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。

「管理局跟凰炎關係不怎麼好吧,為什麼要挑在他們的地盤上辦婚禮?」

「就是不好,才要裝得很好吧。況且管理局有地權限制,沒辦法弄到這樣的場地。」阿爾泰望著舞台上正獻唱的來賓。「哇喔,那是知名的偶像席法露耶,我一直想要張她的簽名。」

「你們可以用手機遊戲的課金制度或是CD抽選握手券來滿足這份遺憾啊。」

帕羅蒂亞的語氣像是剛喝過硫酸一樣滿滿的腐蝕性。

「竟然是本人,管理局可真敢花。等我收入穩定,一起去聽演唱會如何?雖然大概沒甚麼機會能買高級席。」

薛清華忽然回想起自己在不久前搗毀劇場的豐功偉業,那時他曾短暫地坐在舒適的特等席上,至今屁股跟後背都還難忘那柔軟的奢侈。

「負擔不起高級席也沒關係,你坐哪我就跟著坐哪。」

阿爾泰吐了吐舌頭,兩人間的互動不知不覺讓帕羅蒂亞看紅臉,只敢透過指縫邊呼氣邊偷看。

「雖然我們應該不是那種作品,不過拜託繼續吧哈哈哈……」

「各位有權有勢的社會菁英,以及靠餐券入場的基層螺絲釘大家晚安!」

司儀宏亮的嗓門,吸引住廳內幾乎所有人的目光。

「還沒上菜嗎?省省吧,根本沒人在意是誰結婚,大家都只是來吹冷氣看表演吃大餐等摸彩的。」

帕羅蒂亞把臉頰貼著冰冷的桌面,滿腹牢騷地咕噥著。

「妳還敢說,到底是誰把開胃菜先全部吃光的啊?」

「我說過不是我,是隔壁桌那該死的肥婆,不過是去洗個手,一回來東西就全被掃空啦。」

「妳不能就這樣說別人是肥婆──」

「那是個惹我火大的胖女人,我為什麼不能叫她肥婆?喂,別以為沒人看到,就是在說妳啦,肥婆。」

隔壁桌的肥婆惡狠狠地朝帕羅蒂亞瞪過來,用那滿戴珠寶首飾,腫得像肥腸的手掌,比了個怒不可抑的中指。

「快住手,我不想引起麻煩。」

「惹火飢餓的我是要付出代價的。」

對於典禮本身完全沒有興趣,帕羅蒂亞無趣地敲打著餐具,飢餓的目光彷彿在盤算只要周圍的人都沒注意到,就要把叉子塞進胃裡。

「這就是我不想來的原因之一。」薛清華攤開長達三頁的節目預定單,光看到那一連串的長官致詞就夠令人浮躁。「妳可以先吃點餐具撐過上菜前的一個半小時。」

「一個半小時,認真的嗎?」帕羅蒂亞默默接過節目預定單,假裝彎下腰撿東西,把它給咬去一角。「喂,你有沒有聞到甚麼怪味道?」

「會不會是阿爾泰的汗味?」

「老薛,怎麼連你也這樣損我,我甚麼都沒聞到啊?」

阿爾泰嗅著腋下,他很確定自己沒有鼻塞。

「好像是血的味道,香水味太重了,有點難辨認。」

「很明顯是人血,應該掛掉好一段時間了。」

就在帕羅蒂亞瞳孔中的機械紋路隨著警戒的情緒,亮起淺黃色燈光的同時,婚宴場內的燈光忽然熄滅,一片漆黑之中只剩下來賓們攜帶電話的螢幕還亮著。

「為什麼婚禮會有死屍的血臭味?」

薛清華皺起眉頭。

「老薛,找掩護。如果發生甚麼事情,人交給我,機器就靠你。」

兩人幾乎同時躲進桌下的空間,阿爾泰手中的鎮暴槍已經解除發射限制。由於是管理官,所以被允許攜帶槍械。有塊冰冷堅硬的東西滑到薛清華的腳邊,那是管理局的制式特殊槍枝,裝填專門對M.O.E.用的振動彈。由於M.O.E.的材質以現代科技無法解析,運用共振來加以制壓甚至破壞的方式仍然是近十年內的主流。

「兩年前的新款式後座力太大。」薛清華熟練地調低發射出力。「帕羅,有看到甚麼嗎?」

「這到底是……雖然很微弱,但是有幾個不同來源的M.O.E.的細胞訊號。」

「襲擊嗎,或是場內原本就有這些人?搞不好只是跟我們一樣的普通來賓。」

「不知道,你以為整天開著觀測眼很輕鬆嗎?」

M.O.E.的眼睛能夠偵測到近距離的同類訊號,以及感應熱源,雖然不能拿來看穿覆蓋有特殊塗料的刮刮樂彩券,但是用在戰鬥上還挺方便的。

碰──!

隨著黑暗之中響亮的爆鳴聲,兩人的緊繃情緒也升至最高點。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情,但隨著第一聲驚慌的慘叫響起,會場也隨之陷入了恐慌的氣氛之中。

「不要離開我身邊。」

「真是害羞啊,原來我還是有股價的嗎?」

「在有必要用到第二人械同步型的狀況時,啟用電子干擾跟煙幕。」

「掃興的傢伙,原來你只是在意這個啊?是是是,乾脆叫我順便去哪弄個柴可夫斯基粒子……」

「那我呢?」

阿爾泰滿臉自詡是電燈泡的羨慕笑容。

「你自己保重。」

「搞不好大家寧可看你們合體嘛。」

「帕羅,現在不是開──」

「抱歉讓各位虛驚一場,剛剛只是發生了一點跳電事故,因為會場的燈飾實在太多了!請大家別在意免擔心莫慌張,我們的兩位新人已經到場,來賓請掌聲!」

場內的燈光忽然再度亮起,司儀慌亂地賠著不是,用手帕擦著臉頰上的冷汗。為了營造出盛大的排場,宴會廳特地選在有樓中樓樣式的會場舉辦,從精緻雕琢的樓梯上,身披白紗的新娘抱著鮮紅的捧花緩緩步下,而另一端則是……

另一端則是甚麼都沒有。

「只是小意外,認真的嗎?」帕羅蒂亞摳著耳朵。「哪來這麼臭的意外。」

「帕羅,會不會只是我們弄錯而已,其他人都沒甚麼反應。」

薛清華搔著頭髮,半信半疑地環顧著周遭毫無異樣的賓客,他很確定自己聞到那股可怕的氣味,但整廳的人唯獨他與帕羅蒂亞察覺,似乎也只能用錯覺來解釋。

但那不是錯覺。

「那邊的來賓似乎已經猜到接下來的驚喜,不要懷疑你的鼻子,新郎很快就會入場了!」

司儀興高采烈的一番話與眼神,很明顯是隔著幾十公尺的距離針對薛清華來的。

大量的紅色物體從新娘對側的樓梯上滾落,由遠處看不出來是些甚麼東西,但隨著前排貴賓席率先發出的尖叫聲傳來,答案很明顯。

散落的人體組織,像是被野獸般的蠻力扯裂成絞肉狀的碎塊,從蹂躪得一蹋糊塗的西裝,勉強能想像出遺體生前的身分。空調出口停止送風,流淌出黏稠的紅色液體以及更大量的肉糊。然而在這突然的慘劇中,絕望與恐懼的哭嚎聲卻緩緩地降下,終歸於鴉雀無聲的死寂。

「對於開胃菜還滿意嗎,各位?不滿意?給點掌聲捧場滿意一下嘛!喔,我忘記你們都中毒了,好可惜喔。但是別擔心,這只是輕微的神經毒,頂多全身癱瘓,沒這麼容易死的。」

殷切中帶著笨拙的話音忽然降溫,盪至冰點以下,如同低吟的陰森冷笑,讓雞皮疙瘩爬上薛清華的背脊。

司儀陶醉地將雙手交叉在背後,欣賞著眼前狼藉的景象,他俊俏的面孔出現了細小的裂痕,殘虐扭曲的表情逐漸剝落,露出底下細小的黑色尖毛。他沒有陶醉在突變的過程中太久,身體上的彈孔打斷了他那美好的自戀情節。

「怪物,你不屬於這個世界!」

外表年近七旬的老人勉強地站直身軀,以發抖的手握住管理局的制式手槍,一發一發接連著開火,但無力的手腕卻無法瞄準要害,當他嘗試替換彈匣,體內的毒素終於壓制住他的憤怒,讓老人口吐白沫地癱軟在地上。

「喔,我都忘記有你了,尊貴的局長。你的身體在顫抖耶,是因為你中了毒,還是那可悲可憐可笑又可愛的身體,已經老到不能打擊犯罪了呢?哈哈哈哈哈哈,我真的是個好幽默的司儀喔,來賓掌聲鼓勵!」

司儀像是踢開路上的鋁罐般輕易地把管理局長羸弱的身軀給踹開,伸出雙手繼續感受小人得志的快感,但沒有喝采的掌聲,只有槍聲繼續。

「這麼想要捧場的話,就用身體來承受我的喝采吧。」

薛清華與阿爾泰同時站起,舉槍朝著司儀射擊,司儀的臉孔扭曲,從嘴中吐出大量的血液,腥紅色的血流使彈道偏移,寬敞的黑色雙翼從表皮下穿刺而出,扯去了大部分的人類外觀。兩公尺高的蝙蝠喀喀地得意大笑並振起翅,劇烈的陣陣強風揚起,挾帶著大量碎裂餐具與人體組織的殘骸,將兩人擊倒在地。

「老薛,你……還好吧?」

「先擔心你自己跟那個被打得半死的老闆吧。」

阿爾泰的臉上被扎出血淋淋的傷口,沉重的餐桌壓在他脫臼的右手上。薛清華也同樣好不到哪去,銀製的刀叉深深陷入他的右腳,要是輕舉亂動隨時可能會大量出血。

「喔,多麼感人的友情,友情跟愛情哪一邊比較偉大呢?喔我知道,都不重要。」血紅色的瞳孔由於亢奮而漲大。「別吝嗇啊,儘管享受。既然手與腳都動彈不得,你們還有嘴巴可以祝褔這對新人百年好合啊。」

巨大蝙蝠走近由於驚嚇而昏厥的新娘,露出他那粗長堅硬的牙齒,張嘴朝著新娘那細嫩的鎖骨與頸間咬下。但就在牠將得手的千鈞一髮之際──

「你是不是忘記誰啦?現金!」

一步前踏,二步飛跳,當大蝙蝠意識到身後的腳步聲而回過頭時,正好與跳躍至空中的帕羅蒂亞四目相對。黑色的劍身劈落,精準且致命的一劍,順著承受重量的加速度斬入大蝙蝠右半邊的身軀。

「哈哈哈哈哈哈,怎麼可能忘記妳呢,轟龍!」

「喔?既然叫得出軍名,看來你認識我是吧,你他媽倒是很有種嘛!」

「我不只認識妳,我還知道會叫的狗不會咬人!」

大蝙蝠彷彿不知痛楚為何物,反而在尖亢的嘲笑聲中以搖搖欲墜的半邊歪斜身體,將帕羅蒂亞給揮擊出去。少女瘦弱的身軀狠狠地撞上裝飾柱,使得柱體受衝擊而倒塌,就在沉重的石塊即將活埋帕羅蒂亞身體的瞬間,薛清華不顧危險衝上前撲,將她與自己一同抱摔出去。

「你到底是……」

薛清華望著眼前的怪物,從未聽過的語調,不知為何卻像鉅細靡遺將他解剖透析一般,親切地使人發毛。

「我是誰?我是你啊。那你是誰?你是我,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,薛清華!」

意識隨著傷口撕裂的失血而逐漸模糊,薛清華以不解的表情看著傷口迅速復原的怪物,蝙蝠將昏厥的新娘抱起,朝著玻璃材質的落地窗撞去,消失在汙濁的數百公尺漆黑高空之中,在玻璃碎裂的瞬間,牠留下了來自深淵的訊息。

「你遲早會加入我們的行列,因為你是怪物,徹頭徹尾的怪物啊。」



//



包含薛清華與阿爾泰在內,受傷的賓客陸續被抬出會場,以停留在七十五樓緊急救難平台的直昇機,輸送至最近的長羅川市三號醫院。帕羅蒂亞回想起過去近五年以來的生活,管理局從來沒有用這麼有效率的災害處理速度來對待一般市民。她總歸有些擔心自己的宿主,但現場筆錄還沒結束,還不是能離開的時候。

「到手的現金竟然就這麼飛了,那東西到底是……」

腦中重新回放、模擬並計算著方才一連串的事件,帕羅蒂亞將長劍倒轉,以劍尖刺入自己的左腕,快速分解的劍身散成暗紅色的粒子流竄回體內,她望著五公尺外破裂的落地窗,強勁的夜風從臨時封條的縫隙灌入,吹亂她的紅髮。

「妳是……轟龍?」

循著似曾相識的平緩語氣轉過頭,穿著隔離衣的女子獨自收集著地上的血液樣本,朝她輕輕地揮手示意。

「甚麼,我們認識嗎?」

「幾年不見,還是這麼尖銳的性格呢。」

「等等,我是真的不知道妳是誰,借錢或是作保的話別找我。」

「是戰爭造成的創傷讓妳選擇遺忘嗎?我能體會妳的哀傷,但是不往前看的話,生命是無法踏出下一步的。」

「不要再說下去了,海爾娜,妳就是這樣才會被人選擇性遺忘啦。為什麼妳沒被振動彈炸爛啊?」

「不可以這樣對待他人的善意。」海爾娜將地上沾著血跡的碎玻璃小心翼翼地收入分析用的樣本袋中。「因為我並不屬於第八軍團的編制,而是不分所屬的醫療隊伍,所以在轟炸前兩週,就跟醫療團隊一起先行撤離了。」

「也就是說妳看風頭不對就找機會先跑了嘛……」

「不是那樣的,當時實在是逼不得已,況且如果沒有大家的犧牲,也不會有今天的和平。」海爾娜的語氣仍然雀躍。「我一直相信著,只要活下去,就會有機會跟大家再見面呢。」

「是是是,還真敢說啊。」帕羅蒂亞嘆了口氣。「有甚麼方便透露的調查結果嗎?」

「難得有機會見面,妳卻只想著這件事,資料我不能透露,這是工作的規定。」

「不然這樣吧,妳甚麼時候要結婚,工作順不順利啊?」

「生活的話還算過得去,有信仰支持的話,並不是這麼難熬的。」

工作似乎告一段落,海爾娜脫去厚重的隔離衣,棕色的頭髮紮成整齊的馬尾,黑白主體的服裝雖然有些破損,但卻也理得潔淨整齊,或許是經歷過太多生命的起伏,就連眼神都像是冬日的午後般平靜。

「信仰哈哈哈哈哈,妳改行作師姐替人觀落陰?」

「這是修女服啦,雖然因為一穿再穿而有些破舊就是。」

「看這層防護衣,是在替醫療與衛生災害研究局工作吧。」

醫療與衛生災害研究局是長羅川市內自設的單位,是數間學界的領頭大學集資合辦,以學術研究為主,儘管自稱不具有任何政治立場,但從隔離衣上的製造廠商標籤就可以看出來,那絕對只是個口號而已。

「妳果然還是關心我的呢。」

「才怪,我只是順著妳的意思,問些敷衍的問題來打發,不說也沒關係。」

「也稱不上是正職啦,平常經營孤兒院勉強度日,偶爾經濟拮据時會幫忙研究局工作,但還是盡量避免被捲入事件呢。這次因為是相當嚴重的災害,所以我也參與了調查,畢竟如果是全新的物種,就得預防傳染病或是生態威脅的發生。」

「妳的幫忙,是指管理局那群白癡,沒辦法自己把事情辦妥的時候嗎?加把勁啊渾帳們,否則好不容易壟斷的警察權就要被拉下台囉。你們的局長被送醫院,還好意思打混摸魚嗎?」

帕羅蒂亞特地拉高音量,想提醒在一旁負責筆錄的管理官快點吃完他的甜甜圈。那管理官似乎這才注意到有人被遺漏,慌忙地放下食物小跑步過來。

「下次有機會再聊吧,這個給妳。」

海爾娜將厚重的防護衣穿戴回身上,貌似想起些甚麼,從隨身的口袋中拿出一柄銀色的小刀。

「好像在哪裡看過,剖水果的嗎?」

帕羅蒂亞接過小刀,隨興地把玩著。

「M.O.E.用的緊急異物驅除程序,能夠排除體內不屬於原本結構的物質,如果食物中毒的話可以用這個舒緩,以防萬一的時候請務必使用它。」

「老爸跟老媽起碼有教過我,別亂用來路不明的程序。」

「為什麼不信任我呢,明明曾經並肩過……」

海爾娜一邊困惑地嘆氣,一邊走遠了。

「我才是不知道為什麼要相信妳吧,妳這種說話像是寫作文一樣硬梆梆的傢伙,完全沒有半點親切感啊。」帕羅蒂亞低聲說著。「為什麼最近總是些莫名其妙的傢伙,難道……」



難道機器人也會水星逆行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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